《利悠热谐谐》的成功演出,就如一声响亮的春雷,使观众感到惊喜和振奋,同时也使布依人感到欣慰和自豪。
2010年新春伊始,由黔西南州人民政府、省文联共同主办,册亨县人民政府、省戏剧家协会共同承办的大型布依族现生态舞剧《利悠热谐谐》,先后在成都、贵阳、兴义、册亨正式公演,引起社会各界强烈反响,取得极大成功。
《利悠热谐谐》场面恢宏,气势博大,演技精湛,主题突出,表现新颖,民族特色浓郁,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该剧以布依族古老的传说为经,以优美的舞蹈动作为纬,使原生态的素材与现生态的手法有机地融为一体,较好地体现了布依人对生命的礼赞,是一部表现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恢宏乐章,是一部不可多得的高雅艺术品。
“利悠热谐谐”,即布依语“幸福”、“吉祥”、“亨通”之意。该剧以现生态独特的艺术手法,充分展示了布依文化深厚的底蕴,布依人生活的多姿多彩。《利悠热谐谐》的成功推出,就如一声响亮的春雷,使观众感到惊喜和振奋,同时也使布依人感到欣慰和自豪。
布依族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自古以来,生活在云贵高原、南北盘江的布依族,也和其他许多民族一样,对自己民族的诞生和成长,流传下许多优美的传说。《利悠热谐谐》用优美的现生态舞蹈动作,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对布依族的远古传说作了诗情画意的诠释。“远古洪荒,天地苍茫”,“大鱼出水,威显四方”。大鱼幻化成人类始祖,这是符合布依民族的心理特质的。布依人虽远离大海,居住在高山峡谷中,但布依民族属稻作民族,他们一生离不开水,对水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居住的地方依山傍水,且山青水秀,环境优雅。布依人的许多关于远古人类诞生的传说,如“洪水潮天”、“葫芦兄妹造人烟”等,都与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利悠热谐谐》用“大鱼出水”演绎布依远古神话,是能被布依人所接受的。“布依作歌,万古传唱”。他们以水为神,“感恩神圣”。崇拜水,祭祀水,因为水创造了生命,水是大自然赐以人类并使之赖以生存,并得以世代繁衍、生生不息的物质。
《利悠热谐谐》在第二幕、第三幕“浪哨”、“新婚”中,用热烈的,充满激情现生态的舞蹈语汇,对布依族的恋爱、结婚作了诗意般的展现,使人耳目为之一新。
恋爱、婚姻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是人一生中的大事。布依族男女双方从相识、相恋到结婚,充满了浪漫、温馨,但同时也是非常严肃的。青年男女双方在各种场合中开始首次交往时,相互之间用言语试探对方,其间充满了幽默、诙谐、机智,在言语中考验对方的反应,试探对方的应变能力。如双方旗鼓相当,能力相近,即相互邀请到某一户人家对唱山歌。在唱歌过程中,双方均表现得极有礼貌。这不但表现在言谈举止,也表现在歌词内容中。有时为了活跃现场气氛,也时不时开一些玩笑,但一般不伤大雅,不伤对方自尊心,不让对方难堪,不超过对方心理的承受范围。通过对唱山歌,双方初次相识,如果双方有意,此后利用机会进行二次三次或多次交往,相邀对方到屋外“浪哨”(对唱山歌是集体行为,男女双方各三五人、七八人不等;屋外“浪哨”则是男女双方的单独行动)。“浪哨”是布依族男女青年恋爱的艺术形式。不能在屋内进行,一般都在房前屋后或离房屋不很远别人又不能看得到的清静地点进行。“浪哨”过程中,男女双方互相“拉调子”,唱山歌。其内容则是互相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对对方的仰慕之情。“浪哨”时基本上是用歌声表情达意,声调婉转,悠扬,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荡气回肠,心旌摇曳。如双方口才相当,情投意合,“浪哨”时间有长达一二小时的;如其中一方不如意,时间则较短,十多二十分钟即分道扬镳,各走各道。
布依族青年男女的恋爱(即“浪哨”)是充满浪漫色彩的,同时也是非常纯洁的,堂堂正正的。在“浪哨”时,即使有旁人从身边经过,一般也不避讳。双方或坐或站,均保持一定距离,绝没有拥抱、接吻等举动。
男女双方交往了一段时间,如果情相悦,意相合,男方则开始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这期间,媒人要经过多次往返,即民间所谓“三回九转”,经历复杂甚至繁琐的礼仪,特别是要取得女方父母、亲族的同意,婚姻才能成功。这是布依族青年男女“浪哨”的最终结果。
在舞剧《利悠热谐谐》中,艺术家们用现生态优美的舞姿,用艺术的形式,再现了布依族青年男女在“浪哨”活动中的天真、活泼、热烈、欢快,充满了对爱情的执著,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爱情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是精神与肉体的自然结合。爱情的首要目的,是缔结婚姻。布依青年以“浪哨”的形式,确定了目标,然后步入婚姻殿堂,这本是爱情的终极。然而,布依族历来有“新婚无夜”的规矩,有“不坐家”的习俗,这又是怎么回事?
在历史上相当长一段时期里,因为男女青年结婚年龄偏小,双方均未成年,如果过早地“坐家”生子,成家立业,那对双方家庭不利,也对整个民族的发展不利。首先,早婚生育的子女,先天不足,极大地影响个体甚至族群质量。其次,由于过去生产方式落后,生活质量低下,营养不良现象普遍存在,因此,过早结婚生子不利于母子身心健康。还有,如果过早“坐家”,男女双方社会经验不足,难以承受家庭生活的重担。
布依族地区长期属于自给自足的农耕文化,新娘在婚后“不坐家”,返回父母身边,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学习各种农活,学习纺纱织布,学习操持家务。父母也利用这段时间,教育子女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的各种规矩礼仪。
布依族的婚恋通过“浪哨”形式,公开地、充分地向自己所爱的人表达爱慕之情。这是布依民族特殊的绝对禁止婚前性行为的恋爱形态所决定的,这体现了布依族婚恋的人性化。同时,为了后代子女的健康成长,虽然“早婚”,但又“新婚无夜”,婚后“不坐家”,这是布依民族婚姻严肃性的一面。为了子孙后代的健康成长,为了整个族群的繁荣昌盛,布依民族约定俗成地自觉遵守着严密的行为规范。为了维护规范的正常执行,人们都能自觉地遵从于“新婚无夜”和“不坐家”的传统习俗。遵从于习俗成了人们的恋爱觉悟,人们绝对相信“浪哨”至“坐家”之前不包含性行为的目的,所以对当众公开求爱(“浪哨”)产生了共识、理解、认同。
那么,新娘什么时候到男方家“坐家”,生育子女呢?一般是婚后一二年,也有三四年以上的。这中间,凡是逢年过节,或是农忙期间,新郎或是其母亲、姐妹等,都可以找各种借口去接新娘。新娘有时也会随着去接的人一起回到新郎家中。有的是当天去当天回,有的路远回不了娘家,一些不愿过早生育孩子的新娘,则找借口与新郎家或寨中未出嫁的姐妹等同宿。时间长了,或来回次数多了,新娘便留在家中。怀孕后,一般也就“坐家”了。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从新中国成立以后,布依族地区特别是中心地区男女青年早婚现象已经改变,婚后“不坐家”的习俗逐步消失。
舞剧《利悠热谐谐》以极富情趣的表演,艺术地展示了布依族“新婚无夜”的习俗。“贺亲客人忙喝酒,新郎忙着见新娘”,但因为“伴娘围着新娘转,新郎新娘难圆房”,因此,“新婚没有夜,日子长又长”。“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也是对双方坚贞爱情的考验。新婚之夜,新娘的娇羞,新郎的迫不及待而又不能启齿,客人们衷心的祝福,善意的嘲弄,在该剧中表现得情趣盎然。
布依族是一个崇信多神的民族。在古代,布依人生活在山上、水畔、岩脚、树下,因此,布依族的祭祀,除自己祖宗外,还祭祀水神、山神、树神、岩神,这是布依人敬畏大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体现。布依人既重视生,也重视死。有生有死,有死有生,生死轮回,周而复始。因此,布依族对生死观念充满乐观、自信。既把生当作喜事,也不把死当成非常悲哀的事,把生死统称为“红白喜事”。人死了,不是“下地狱”,而是升入仙界,回到祖宗们居住的地方。为了人类生命的延续,老人在临死之前,将生的秘诀告知后人,以使人类生生不息,于是,隆重地举行“哑面”仪式。
所谓“哑面”,是布依语的音译,极不准确。这是布依民族特有的一种仪式,正确的译音应为“丫乜”,也称“牙悠”,意思是贤淑的妇女。这种仪式都是在午夜于村寨外空旷地带举行。仪式由布依“抱摩”主持,仪式结束后,所有面具当场烧毁,不能带回家中。因为这是远古关于“性”的傩仪表演,参与这个仪式的全属男性,他们都戴上画着各种形象的竹壳面具,装扮成各种角色,表演出人类各种与生育后代有关的动作,因此称为“丫乜”。这一古代习俗,在绝大部分布依族地区早已销声匿迹。如今,只有在册亨县的板万布依寨还留存这一古老仪式。这一仪式有如西方的“假面舞会”。但西方的“假面舞会”是在十七世纪开始兴起,它比布依族的“丫乜”至少要晚上千年。
布依族大型舞剧《利悠热谐谐》,既是古老的,也是现代的;既是原生态的,也是现生态的;既是布依民族的,也是整个中华民族的。
布依族大型舞剧《利悠热谐谐》,既是古老的,也是现代的;既是原生态的,也是现生态的;既是布依民族的,也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舞剧体现了古代与现代的结合,布依民族与中华民族的融合,也体现了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这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越是民族的,也越是世界的。人类的文化在不断进步,布依文化也与整个人类文化同步发展。
《利悠热谐谐》之所以取得极大成功,受到包括布依人民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和认可,这充分说明,广大的文艺工作者,只有深入民间,充分挖掘民族民间素材,才能发现民间文化的本质和闪光点,才能创作出受广大民众欢迎的艺术精品。这也充分说明,我们的文艺工作者,只有充分尊重民族感情,广泛征求好的意见和建议,才能创作出既符合时代要求,又具有民族特色的作品。这是这部作品给予我们的有益的启示。
时代在发展,各民族的审美观也在不断发展。大型现生态舞剧《利悠热谐谐》利用布依人非常熟悉的音乐、舞蹈展现布依族的精神风貌的同时,也掺入了不少现代歌舞的崭新的艺术元素,将二者有机地融为一体,在艺术上作了新的探索,并最终取得了成功。这是可喜可贺的。对于该剧编剧、导演、演员等艺术家们付出的辛勤劳动,我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这使我们想到,近些年一些文艺工作者,他们主观上也想创作出民族题材的作品,但他们却闭门造车,没有深入民间、深入基层寻找题材,也不征求有关人士的意见和建议,而是主观想象胡编乱造,或张冠李戴,强加于人,泡制出一些不伦不类的东西,引起人们的极大反感。
当然,《利悠热谐谐》也不是尽善尽美,天衣无缝,没有一点瑕疵。如果在音乐方面,能多吸收一些布依音乐元素,如除布依八音以外的音乐,如布依喊喊调、浪哨调等;在幕与幕之间,能用布依古歌相衔接;场与场之间,适当地用布依摩公腔进行穿插,适当加重布依八音坐唱的曲调份量,那么,这部现生态舞剧的效果可能会更好,其民族特色会更为凸显。
瑕不掩瑜。尽管这部大型布依族现生态舞剧还有一些不足,一些情节、一些动作还有可商榷之处,但其毕竟是我们至今为止所见到的一部较能充分反映布依族精神风貌的最好的一部舞剧。我们再次感谢艺术家们能在短时间内为我们创作出这么一部高质量的文化盛宴,艺术大餐,使广大观众能观赏到这部充满诗情画意的艺术精品,如饮布依美酒,如沐浩荡春风,充分感受到艺术品的神奇魅力。同时,我们也敬佩册亨县委、县人民政府的远见卓识,他们在财力不足的情况下,敢于投入不菲的资金,全力支持艺术家们的创作,为弘扬布依民族精神,作出了不懈的努力。
《利悠热谐谐》的演出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但余音绕梁,绵延不绝。演员们优美的形象,婀娜的舞姿,恢宏的场面,动听的音乐,仍浮现于我们眼前,萦绕于我们脑际,使我们长久回味,难以忘怀。
(贺光澍、冯景林、黄正书执笔,贺光澍系黔西南州布依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