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岁的杨正伦,望谟县麻山乡岜丛组教学点民办教师。1968年秋,因村里孩子没有地方读书,他在自己家里办了教学点,从此走上三尺讲台,一站就是41年,他已经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变成了满面沧桑、两鬓斑白的老头。41年,漫长、单调、平凡,如同曲折的乡村小路;又因孩子、童心,又如叮咚流淌的泉水,洋溢着快乐。
前不久,笔者从望谟县城出发,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终于来到大山深处的杨正伦的学校。岜丛组四面环山,农舍星罗棋布在山梁或凹地里,四周风景虽然优美,但却边远闭塞,贫穷落后,生活在这里人,无疑是艰苦的。
走进学校,30多名学生,在杨正伦的引导下,聚精会神地朗读着课文,朗朗的读书声,飘荡在麻山苗寨的上空。
见到杨正伦,笔者很难将皮肤黝黑、脚穿一双破旧解放鞋的他,和一位执教41年的老师联系起来。从他的穿着打扮看,他像极了一个十分普通的农民,在后来的谈话中,我们逐渐了解到他很多不为外人知道的事情。
岜丛居住着苗族、汉族两种民族,共298户1380多人。地势偏僻,年人均纯收入不足800元,仅够糊口,文化极为落后,村民大都只将子女送读小学毕业,在上了年龄的人群中,文盲、半文盲居多。
1965年,杨正伦高小毕业后,当时只有17岁,由于家庭困难,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不适,尽管杨正伦以优异成绩考入更高的学堂,却未能继续就读,这给他后来的人生难免留下遗憾。杨正伦也准备到其它村干些活找些钱,可当他看到自己村子没有一位像样的教师,几十个孩子无处求学时,他毅然放弃了各种选择,主动向村里提出在村里当教师。
“当时我看到自己家乡没有学校,适龄儿童无处读书,大一点的孩子读书要走一二个小时到牛场、打务等村走读,当时我就想,自己何不在自己家乡办一个教学点,让适龄儿童也学点知识。我把想法向乡、村干部反应,要求他们解决教室和经费问题,但他们说无法解决。”回忆起当初办学的情况,杨正伦说:“没有校舍,我只有用自己家堂屋当教室,没有课桌,一家人去山上砍树来加工,黑板也是用木板钉成的。虽然简陋,但经过努力,1968年秋,岜丛组教学点如期开课了。”
“村里穷,没有办公经费,孩子们家里也穷,交不起学费,我就利用课余时间,带领学生种蓖麻、挖草药卖……”杨正伦回忆说。
要教书就要教出个样子,不能误人子弟,要不还不如不教。由于自身知识结构的缺陷,为了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借鉴外地外校先进经验,他订阅了一些教育刊物。除了认真备课,仔细授课,按时批改作业外,他还经常进行家访,让学生家长及时知道子女在校读书的情况,同时自己也能掌握学生的家庭情况,便于有针对性地进行教学。1983年,他在一次家访途中,被藤蔓绊倒受伤,不得不住进医院。但伤还没有治好,他怕耽误孩子们学习,便要求提前出院。
岜丛教学点的学生,大多是苗族,他们自小讲的是苗语,入学时,还存在着苗语和汉语不能互通的障碍,学生在课堂上听课如同听天书。为此,杨正伦便用苗语与汉语进行教学,保证了教学质量。正是由于此,杨正伦在短期内就取得了家长的信任,学生人数一直比较稳定。
刚刚走上讲台时,杨正伦己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当时,民办教师月工资仅6元,加上大队补助的工分,也仅够养家糊口,经济非常困难。第二个孩子出生时,坐月子的妻子,一个月没吃到一顿肉,平时缺油少盐是“正常”生活。想起这些,杨正伦就觉得心痛,觉得对不起妻子。为了照顾妻儿老小,为了给学生上课,他只有白天当教师,晚上当农夫,日出上课,月出下地,凌晨不到四点,就得爬起来,准备牛草猪食,再生火烧饭。寒来暑往,风雨无阻。他也曾多次动摇过,但一想起当年家中失火,三间草房被烧,许多家长在大队干部带领下,自带伙食,帮助抢建房屋的情景,他就会想起班上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杨正伦常常在劳动回家时的路上,思考着怎么去解决教学中遇到的问题,思考着明天全家人的生活……是小路太窄太陡,是大山太大树林太密,也是他忘乎所以,难免被山石藤蔓绊倒,或撞到树上,或误入荆棘沟壑。自然,皮蹭破,流点血,跛了脚,留下疤。这些都没让他上心,唯独衣服弄破了才倍觉心疼。
“留守学生”是近年来出现的一个社会问题,杨正伦对这些学生关怀备至,让他们在自己家中搭伙。
去年刚初中毕业的杨强,在谈到杨正伦时,禁不住热泪盈眶。1999年,正值读一年级的杨强的父亲因病去世,对于家庭本身就困难的他,无异于雪上加霜。家中5口人,母亲40余岁却又患病,眼看将要失学。此时,杨正伦找到他,并明确告诉他读书问题不要担心,书学费全免。就这样,他在岜丛教学点读完了二年级。后来杨强才知道,自己读三年级时的书学费,也全部是杨正伦替交的。
杨正伦老师爱学生胜过爱自己的儿子。“当时我们俩兄弟结婚时,由于父亲在家里办学校,家里原本就窄,没办法,我们只好选择假期,简单地举行完婚礼,然后便外出打工了!”杨正伦的大儿子杨通兵说。
岁月在一门心思教书育人的杨正伦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而他的收入,虽然从每月六七元增长到300元,但在如今的物价背景下,无疑是杯水车薪。笔者问他为何不另谋出路?他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我现在已61岁了,大好年华都献给了教育事业,如今再改行已经不行了,何况我喜欢孩子,热爱教育,没有经商的天赋”。顿了顿,他又笑着说:“人生本有许多无奈和遗憾,我这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愧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