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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盘江畔的音乐村
赵兴
据说,每当黄昏，厦门的鼓浪屿，家家户户的窗口就会传来悠扬的钢琴声，伴随着海风，轻轻飘扬回荡在小巷的深处……于是，鼓浪屿又叫钢琴岛。而居住在普安龙吟镇高阳村箐门口、石古村新寨和黄猫坪的大花苗则人人能识谱，个个会唱歌，他们的四声部合唱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而且很多村民还会弹奏乐器，因此，这三个苗寨在接受贵州电视台“多彩贵州——江河行”栏目采访时被誉为“北盘江畔的音乐村”。
“音乐村”的多声部合唱吸引了不少山外客人。近日，黔西南州橡树摄影俱乐部的一帮摄友慕名要去箐门口采风，当天下午2点，终于等到从兴义赶来的客人，匆匆吃过饭后，一同赶往目的地箐门口，同去的有民宗局的岑吉尧局长、宣传部的彭刚善副部长、文体广电局的张进老师等十几个人。
从普安县城到普水公路龙吟镇指路牌（箐门口从此进入）的地方大约只有1个半小时的车程，但通往箐门口的公路因雨水冲刷在此中断，已几个月了。因为这该死的路，村里人可是伤透了脑筋。断的地方不过十多米，几个人一天的工程就能修通，但路坎上面住着一户人家，不让修，说路一修通他家房屋就塌下来了，除非给他家打堡坎，镇里面调解过几回，拿不出具体方案。这样，山里所有的货物，都要靠人背马驮，所有的农产品，都不能顺利出山，因此到箐门口要走3个小时的山路。国庆期间，大花苗以一首韩红的《天路》获全县二等奖，他们选唱这首歌是不是想要向人们表达盼路的心情？我们不得而知。韩红的《天路》是已开通的青藏铁路啊，可是，这短短二十多里山路，何时才能让乡亲们深情地为它吟唱……
傍晚时分，终于可看到箐门口了，大家已累得浑身散架，这趟路使我初步感受到了居住在大山深处的大花苗们生活的不易。虽山路难行，可刚到寨口，随风而来的歌声就让大家为之一震，悠扬的歌声和村民早早等候的情意使我们的疲惫减轻不少，来迎接的村民全部身着苗族的服饰，在村口设下拦路酒夹道欢迎，盛酒的是两大羊角杯，每杯至少能盛3两酒，分两人一组交角而饮，摄影俱乐部的客人、岑吉尧、彭刚善等人都是海量，连饮了两杯，我则不胜酒力，极力推辞，好在大花苗自身不饮酒，敬酒只是他们的礼节，并不硬劝。多才多艺的苗胞用《姹娜、姹娜》、《饮酒歌》迎接客人的到来，词为苗文，《姹娜、姹娜》的大意是：欢迎欢迎欢迎啊，欢迎欢迎啊欢迎，欢迎兄弟姐妹们，来啊来到了，来啊来到了……；《饮酒歌》的大意是：就像花开在春天，喜迎蝴蝶双双来；佳节喜庆客来到，好酒招待贵宾客……这首歌是苗胞张恩祥与苏江才专为我们的到来现作的词曲，歌声悠扬，旋律优美，但释成汉语却很难唱。大花苗的这份情意，令我们特别感动，只有将之永久珍藏在心底了。
箐门口、新寨、黄猫坪同许多苗寨一样坐落在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腰，而山脚就是那常年咆哮奔腾的北盘江，三个村寨呈犄角之势，山路呈“V”字形，登高而呼，新寨、黄猫坪似乎都能听到来自箐门口的呼喊，如果硬走，寨与寨之间至少则有2个小时的路程，与外界联系大都靠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驱车往返也必须要忍耐强烈颠簸的煎熬。
三个村寨现约有300来户1200多人，上世纪60年代从水城、威宁、赫章等地迁徙而来，是龙吟镇最为集中的大花苗村落。农作物只有简单的包谷、小麦，每年每户平均现金收入不超过1000元，生活艰辛，农活多用牛耕，马驮，肩背，粗茶淡饭，清贫度日。住房在两年以前一律是土坯房，今年县里实行危房改造工程，国家给每户1.5万至2万元的补助，住房条件将得到改善。
由于人少、亲连着亲、长年与外界隔绝等方面的原因，全村和谐、安宁，始终保持着诚实守信，古朴慈善的民风，家门无锁，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恰似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贫困的山村生活并未使他们闷闷不乐，反而促使他们热爱生活，热爱歌唱。他们长年传唱着祖辈们留下的苗族原生态歌曲，也能演唱现代的民族、美声、流行等唱法的作品。令人叫绝的是，他们的大多数人不认识汉字，但包括妇女在内的很多人都能够认识简谱、五线谱和苗族文字谱。
劳动之余，每晚大家都要聚在一起放声歌唱。近些年，县民宗局协调资金分别为三个村寨修建了活动场所，并在箐门口和黄猫坪建起了学校。县委宣传部、县文体广电局等部门在物质和精神生活上对大花苗格外关注，帮他们建立了合唱团，经常安排他们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历经2年的磨合，其歌唱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一次，县里有演出任务，指导老师将一五线曲谱让他们与一群音乐专业毕业的演员共同练唱，大花苗娴熟轻松，令那些大学生们瞠目结舌。他们能演唱福斯特的“故乡的亲人”以及贝多芬的“欢乐颂”等高难度歌曲，而且，乐感与服饰之美融为一体：男声声部，上著麻织土布对襟褂，下身绑腿，脚穿葛藤毛草鞋；女声声部，上著蜡染、刺绣，下穿白褶裙，脚上翘尖绣花鞋，无不散发出本民族的乡土气息。
那种发自肺腑的歌声，是出于他们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党的民族政策的赞颂，有如天籁的歌声在各种不同场合一次次征服了聆听的观众。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彭兆荣教授到普安考察期间，对普安大花苗多声部合唱评价很高，说“这支队伍完全可以参加世界级合唱大赛，并可能获奖”。也许是受彭兆荣教授的影响，其博士学生吕应宏（台湾籍）、卡佳（乌克兰籍）被大花苗的歌声深深打动，并从此乐不思蜀，在当地租下房屋，选取大花苗生活中最富有特征的民族多声部合唱，作为自己撰写毕业论文的素材。他们激动地说：“大花苗的歌声不只是一种声音，而是四种声音和在一起，产生一种和谐的合声，这种歌声在少数民族里面很难听到，我们对这里的印象相当深刻。”
深厚的音乐底蕴和良好的心态使他们参加各种比赛泰然自若、发挥自如并取得优异的成绩：2008年参加全州“多彩贵州”歌唱大赛获二等奖；2008年12月参加全州首届职工民族文化艺术节获一等奖；2008年参加全州“八月八”苗族风情节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2009年1月上了黔西南州春节晚会；2009年9月29日参加“国庆60周年普安爱国歌曲大家唱”获二等奖；2009年11月30日参加全省第四届少数民族文艺会演受到多家媒体专访；12月1日清晨贵州人民广播电台专门播放了大花苗的一段录音。
在箐门口的两天时间里是无比快乐的。大花苗同胞以最高的礼节列队迎接，苗胞们杀鸡又宰羊，并精心排练了12个节目在晚间与客人同乐…… 夜晚，兴义客人与张进老师宿营在自带的帐篷里，彭刚善副部长和其他同志被分别安排在老乡家，我与岑吉尧局长住在学校。本来我是带有毛巾被的，可热情的大花苗硬是给我们送来了被子，打开一看，竟然整套都是新的，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拂了苗胞们的好意，岑局戏曰：就让我们享受一次“新婚”的待遇吧。第三天临走，虽然大家都吃过了早餐，村民组长张恩祥在每个人的包里硬塞了10个煮熟的鸡蛋，村口排了长长的队伍，善良的村民为大家唱了一曲离别的歌，歌的大意为：太阳照着你,月亮照着你,你的旅途不会有黑暗,你的旅途不会有灾难……算是道别。
从箐门口回到县城，人是回来了，但老有一种歉意和遗憾无法挥去。这种缠绵，是和我两年以来的感受联系在一起的，和我的孤陋寡闻息息相关。我在它的毗邻江西坡及县城生活了三十多个春秋，前些年我曾在龙吟中学支过教，居然不知有让游者一晤难忘的箐门口、新寨、黄猫坪。它虽不是早已闻名遐尔的古战场，帝都，城堡，却是落在大山里的一片幽静，犹如一曲古老笙箫，演绎着100多年前荡气回肠的故事。
值得欣慰的是，大花苗的物质生活虽然暂较困乏，但精神生活是丰富的。近两年来，党和政府对大花苗的关注是多方面的：县委书记张成刚曾为赴州演出的他们作过动员讲话并亲自送行；黔西南州委宣传部原副部长陈学农，县委副书记林明权，原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蒋静，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黄思勇，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张盛琦等领导都到大花苗居住地作过调研，并解决了一系列实际问题。黄猫坪的移民搬迁工程已在2008年全部完成；明年年初，宽阔平整的新公路就要通向石古村的新寨和黄猫坪；箐门口和新寨的危房改造工程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家家户户都得到1.5万至2万元的补助；此稿将完成时也得知民宗局的岑吉尧局长已帮助解决1万元资金修通了“指路牌”那段被雨水冲断了的路。
近两年来，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大花苗的多声部合唱已渐渐进入了省州领导及音乐专家的视野。但凡州里县里有重大的文艺活动，总是少不了一支队伍，而这支队伍最夺人眼球，他们就是来自普安龙吟镇的大花苗。我们相信，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今天，箐门口、新寨和黄猫坪——这个北盘江畔的音乐村，这个充满神奇和歌唱的地方，他们的歌声一定会象鼓浪屿的钢琴声那样飘得更远、更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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