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飞的小妹

2017年09月05日 17:37:48来源：亮点黔西南作者：陈义亭

村里的发小陆陆续续念完小学、初中或初一、初二就已缀学，呆在家里百无聊奈，纷纷外出去了广东、浙江、福建进厂务工，小伙伴们多次约小妹一起出门挣钱，小妹不应，尽量念书。同村男女都说，等你把书读出来，我们都挣得好多钱了。

小妹没有动心，挣扎着念书……。

2017年8月下旬的一天，大雨一直下个不停，ViVo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小妹的姐姐玉茹赶紧接听，“姐姐，我是小素，我高考的通知书来嘞”。

“考起了哪点？”姐姐急着问。

“考得不好，考在湖南益阳职业技术学院，专科，学会计”。

“考得不错，不错”,姐姐玉茹一边鼓励一边高兴地给我说：“小素考起学校了”。

我们好高兴，为小妹的今天有了前程可奔倍感欣慰。

益阳在哪？离兴义远吗？通知书不会有假吧？一连串的问题跳出脑际。很快都有了答案，益阳是湖南省的一个地级市，离兴义1200多公里，按正常交通途径，当转三次车，通知书也确认无诈。姐姐问小妹：“你们有几个考上那个学校？”“就我一个。”“怎么去呢？”“买火车票去”。

下班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我俩回到了家，想着小妹的事情，高兴之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有事没做完。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小妹，19年了，好象至今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从那里来？我们也没弄明白，反正你是我们的小妹就行了。

认识你，是在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姐姐的老家在捧乍大水井。对姐姐来说，老家那里，仅仅是一个“元素”。一天，应姐姐父亲的要求，回老家给从未听说过的“三叔”送点米、油什么的，翻过几重山岭，高低不平地走到你所在的家。不到20平米见方的石头房，屋里被柴火熏得全是黑色，仅有的一张大床上蚊帐被煤油味衬托出屋里年代的久远，抬头见隔出的楼板上蜘蛛网挂满了灰尘，一个小女孩，圆圆的脸，稚气可爱，正端坐在一个园柱木头上，对着一本小学英语课夲：“book、sun、desk”五音不全地读英文单词，姐姐正好从前是英文教师，出于能力，就地教读好几遍，竟然发音好多了。从此，多了一个悬殊30来岁的小妹。

小妹的“爸”是70有余而年迈的孤寡老人，小妹的“妈”则是一个无名无姓连话也说不清楚的智障人，至今没有户口，便无低保。小妹不是老人的爱情结晶，他们是在那个年代相依为命组成的家庭。你从哪里来？我们的小妹，好几次我们都不禁在问，村上的干部、村民没人能给说清楚。

今年在小妹高考前3个月，80多岁的老父亲黯然走完一生，懵懂的小妹参与料理完老人的后世，擦干眼泪便返回学校参加高考。

小妹不爱说话，高考结束，马上就在兴义一家汤园店找了一份短工。每天从早上五点半开始做工到晚上九点，包吃管住，不停地干到通知书寄到的那天，一共二个月零四天。老板娘人好，给了3550元钱。500元是因小妹干活卖力多给的，50元说是给回家的车费。小妹披着长发，背着双肩背包回到家里，孝敬了“妈妈”500元做生活费。细心的小妹把500元都换成了5元、10元的小票额，说“妈妈”会乱用。

到益阳职院报到的时间只有3天了，小妹的情况怎样？我们在她得了通知书消息的那一天就私下决定：哥哥姐姐送小妹到学校，再忙，也得放下工作，送小妹一程。

再跟小妹联系的时侯，电话那端小妹说贫困生国家有照顾，已贷得学生无息款4000元，可以去读大学了。这头，姐姐已满含泪水：“看好你，有你的自强不息，我们就放心了。”

8月28日下午，我们开车到约定的地点去接到了小妹，看起来小女孩园呼呼的脸庞，小小的个头，没怎么大变。明天要远行，多年已过去，共进一顿晚餐吧。“妹妹，今天想吃啥，你来说说。”小妹羞涩的表情，“吃那样都可以”，“不行，今天你就开心一下，想吃啥，你就说”，“那就吃一回烤鱼”。

这一顿晚餐，吃得好开心。三个人，在餐桌上还玩起了自拍。以茶代酒，碰杯，属于我们的庆功酒，更是欢送宴。

次日晨起七时，汽车徐徐启动，小妹默不作声，不断回望。家乡，我就要离开了……

一路上，小妹话语甚少，姐姐时不时叮嘱：姑娘长大了，出门在外，要多和同学搞好团结，要自尊、自爱、自强。小妹意味深长地点头。哥哥也教妹妹：不怕起点低，就怕不到底，我们的资夲就是吃得起苦、不怕吃亏，勤快是好运之母，要相信自己，知识能改变命运。小妹睁大眼睛：“我会的”。

车轮滚滚，下午三时十五分，一行三人转车来到了长沙火车站。

初秋的长沙，热浪不减夏日，小妹好奇地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指着一群时尚飘逸的女孩问姐姐：“她们都是来打工的吗？”

可爱的小妹，藏在深山十九载，从偏僻的小县城的小山沟，大踏步的进入到繁华都市，恍然如梦。姐哥没有笑话你，总想多鼓励你，在未来的日子里，除了努力学习，还要不忘初心。

正值下午，阳光火辣，顾不了超强的紫外线。在火车站广场，我们拍了好多相片。其中一张小妹回望火车站钟楼的背影，极富想象。小妹，你这个外来妹，外省人会接纳你吗？

等车的时光好难熬，还晚点到19时多。吃完了家里自备的小馒头、包子、鸡蛋，我们又蹬上了开往益阳的火车。

这一站离家乡越来越远。因只买到站票，象鱼儿一样，我们三人被挤到车厢一角。好不容易，姐姐与人协商出半个座位，小妹就是不肯坐下，要让姐、哥去坐。姐姐哥哥虽说年龄是大了些，但会意的眼神很坚定，我们愿意站着，让小妹坐下，小妹也是困了，这些年，小妹其实是孤独的，今天就想让小妹象个宝。

咣嘡咣嘡，伴着火车摇动的响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晚上8点30分，我们走出了益阳火车站。益阳上空正飘浮着丝丝雨雾，还没反应过来，10多个接站的小红牌映入眼帘，“你们是来报到的吗？”年轻的学长、学姐高声询问，终于找到组织了！一下子小妹开心灿烂起来，“我是来报到的”。瞬间，围了一群男女同学，七嘴八舌地问了开来。高兴的是，有好几个学会计的新生也聚在了一起，一起等候校车。

小妹就这样走进了大学。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以小妹的经历，不知何为格局，但在她本能的选择中，没有向命运低头、却步，没有埋怨不公，没有过早离开学校，只顾前行，便已经有了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