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义无价
我一介平民,家居距城区较远的山寨,攀不上富贵,却也穷在深山有远亲。 蛇年初二,家中竟然贵客光临,顿生“群贤毕至、蓬荜生辉”之感。
客人分别来自省城和州市的一些机关单位,有学院教师、学者,有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有处级干部,有诗人、书画家、摄影师,还有新闻工作者等。其中,有的是表弟、表妹、家兄家弟,有的是挚友、同学。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儿子专程从福建买来海鱼、海虾,外加“中华”烟、“贵一品”酒、“绿祥翠芽”茶,欢欢喜喜过大年。我把这些用来款待客人。席间,宾主叙旧话新,推杯换盏,其乐融融。挚友p君因驾车且血糖偏高,坚持滴酒不沾。学长y君为我书一幅对联“胸藏万汇凭吞吐,笔有千钧任歙张”,其书法功力炉火纯青我是望尘莫及,满堂啧啧称赞。y君自然高兴,一振平时喜好品酒雅风,说“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今天仁兄热情待我,却之不恭。”家弟华文乃性情中人,代我陪客,礼数周到,与y君一见如故,品茗亦品酒,玩得开心、玩得潇洒。其他亲朋好友,各尽雅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客人相继告辞。p君驾车,缓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囿于寨门口路面不宽,加之拐弯、视线不清, p君一不留神,所驾轿车前后右轮在公路右侧悬空,动弹不得。咋办?若能请来力顶万钧的隋唐英杰雄阔海,可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轿车轻轻拎起来。但我无法跨越时空去请古人,便与妻找来两根木杠,意欲把木杠插进车底,同众亲友合力将悬空的轿车抬上公路。p君面带难色,说“这样好是好,只怕抬瘪车肚子,损伤底盘。”我想不出好方法,亲友们面面相觑。
当然啰,高档轿车,修理费动辄上万元,谁不心疼?
姨侄贵勇有谋有勇,关照大家别着急,直着嗓子咋呼一声“弟兄们!快出来帮一把。”听说是我们家亲戚的车“抛锚”了,本寨和来本寨走亲访友的杨姓、古姓、吴姓、尹姓、王姓等10多位青年,或暂停猜拳行令、或放下碗筷、或放下酒杯,瞬间一齐跑过来,围着车轮悬空的轿车抓住相关部位,发一声喊“起”!即刻,那双双长茧的手硬是活啦啦将轿车端起来,送上公路。
果然人心齐泰山移。莫说一辆轿车,即使是更重的东西也不在话下。后生可畏,我佩服这些年轻人,同时忖度:若非平素友善为人,困难时刻焉能一呼百应?
古语云“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钱难请过年人哦!特殊情况,即使肯花钱雇工,也未必能如愿。要知道,这助人为乐的10多位青年,除寨邻外,还有来本寨给亲戚拜年的。一句话,这些年轻人是春节相聚、宾客相悦的,不是重庆码头召之即来的“棒棒军”;再说,人家个个西装革履,谁不怕弄脏衣裤!但是,端轿车时人家并没有顾忌衣裤,却是闻声而动全力相帮。这便是给足了面子,我能不感动吗?
我和p君皆系“口福浅”一族,与酒烟无缘。轿车顺利端上路,我和p君只能同大力士们一一握手,抱拳当胸,感谢各位倾情相帮。于是乎,帮忙的人连烟都没得抽一支,还笑嘻嘻地说“小事一桩,何必多礼呢?”
是啊!乡亲们重情重义,双手老茧一腔朴实。
由是,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去年春天。乍暖还寒时,96岁高龄的祖母辞世。为不占良田好土,寨邻帮我把祖母的墓地选择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山旁。他们说,这里是风水宝地。但这是座砂山,要保护植被不能开山炸石,包坟没有石头,大家从10几公里外搬来;没有黄土掩埋棺椁,大家用背箩加编织袋,从两公里外背来、挑来。这些全是帮忙,没花一分钱,只是招待家常便饭。
按当地习俗,寨邻把灵柩抬上山后,孝家必须叩谢。但祖母出殡那天例外,主持殡仪的陈司仪说,您年岁大,叩谢的礼节就免了,给大伙讲几句话吧。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对众人深深鞠躬诚示谢意,高声说:“感谢各位寨邻老幼、亲朋好友!我祖母病重期间,大家前来看望、关心;祖母辞世,停柩10多天,大家又帮我日夜操劳、守灵;今天,还是大家帮我把祖母送上山。我在外工作多年,寨邻的大事小务帮得很少,内疚得很。我今无以报答,唯有祈望祖母在天之灵,保佑恩人们幸福美满:年长的,健康长寿;读书的,天天向上,考取重点大学、考研、出国留学;种庄稼的,五谷丰登;做生意的,一本万利;搞工作的,万事顺心;当官的,清正廉洁,步步高升!”在场的人和颜悦色,说“这种话我们喜欢听。”
仰仗寨邻、亲友鼎力相帮,祖母的后事安排得妥妥帖帖。
从此,本寨抬灵柩上山的叩谢之礼就免除了,但人情味却越来越浓。本寨聚居着布依族、汉族、回族等民族兄弟姐妹,关系融洽,一家有事众人出面,左邻右舍相帮互助奚啻“及时雨”。
今年除夕,家家几乎同时做年夜饭,用电超负荷,电灯只红不发光,电池炉不能启动,妻无法炒菜,一脸无奈。此时,邻居家读贵州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小佳雪中送炭,搬来液化气连同炒菜锅,说“我家的菜炒好了,您们接着用吧”。你看看,多好的后生啊!
刚解决电弱的问题,我家的电视机突然无信号。儿子拿工具这里敲敲那里探探,电视机依然无动于衷,屏幕显示“无信号”。儿媳脑袋灵光,说“怕是欠费停机哟!”遂火速驾车去管理部门缴费300元,但电视机屏幕仍然显示“无信号”。这回真傻眼了!《春晚》得不到看啦。孙子上卿在一旁不依不饶。
正在不可开交时,家居隔壁、在贵阳职业技术学院就读二年级的小宇闻讯,迅速请来专业技工修好,电视机又能唱歌跳舞了,孙子笑眯了眼。技工不收任何费用,我留他一起吃年夜饭。技工说“我必须马上赶回家,父母妻儿都在等啊!”儿子见留不住客人,便斟上满满一杯茅台酒撵到大门口,拉住技工的手说:“师傅,大过年的!请干了这杯,否则我们真过意不去。”技工领情,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接下来,小宇又帮助我儿子贴春联,欢声笑语溢出农家小院。难怪,寨邻夸小宇在家是好儿子、在校是优秀学生。
山寨精神文明蔚然成风,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新闻故事不胜枚举。山寨人与人之间的无数“小事”,折射出一个大道理“情义无价”!诚所谓“一滴水中见太阳”。
往事历历在目,乡亲们和善的面孔和温馨的话语常常萦绕脑际。我私下问妻:“寨邻老幼为何对我们关爱有加,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妻说:“我们有何德何能?其实,除了寨邻有事都参与外,我们只不过热心公益事业,两次修进村入户公路都捐了几文小钱而已。”
我回应:“既然如此,我们对父老乡亲要常怀感恩之心,谦虚谨慎为人,本寨的公事私事必须尽心尽力。只有这样,才能回报寨邻的深情厚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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