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今又清明，一家三口回老家，约上两哥弟的一大家子一起，祭祖上坟。站在父亲的坟前，我又一次流泪了，也勾起了我更多的回忆。

    父亲是2008年去世的，生前的他是一个憨厚老实、寡不众言的传统农民。个头不大，身体瘦小，很嗜好酒，每每村里邻里婚丧嫁娶，他都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还要向家人大发脾气，惹得一家人都不开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憨厚老实、嗜酒如命的父亲撑起了我家整片天。我家穷，三哥弟，家庭负担重，家兄读到小学六年级就辍学了，小兄弟读到初二也终止了学业外出打工。我呢，一直读到师范毕业，2002年9月分配到远离家乡几十公里的外地工作。因为我读书，父亲吃了不少苦。那时候，父亲每年都要牵着自家养的一头黄牛，扛着犁到城边给人家打田，一去就是半个月之多。回来时父亲脚板底全开了口，手上也全是，脸颊上脱了一层皮，同时也挣了一大笔钱。每次回来，母亲总要忙乎半天，帮父亲购买药膏和止血贴，贴得满手脚都是。父亲挣得这一笔钱，除了极少部门补贴家用外，剩下的全给我交了书学费和生活费，就连父亲留下准备买酒的钱也全部掏光。毕业后，我分配了工作，发得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坛酒回家，让母亲做了两个菜，我陪父亲喝了个大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父亲的负担减轻了不少，家里的债务也还清了，养了几十只山羊，这是父亲多年来的心愿。以前一家人静坐时，父亲也会情不自禁的念叨养羊的事，只感叹那时家境不好没有实现。现在有了这些羊，家里平时的零用不用愁了，父亲每天高高兴兴赶着羊上山，快快乐乐赶着羊回家。家兄也买了一辆农用车拉货挣钱，补贴家用。可好景不长，2005年12岁得小兄弟跟随母亲上山锄地时，从4米高的石岩上翻滚下来，当场昏迷，脑袋顶一大口子，母亲立即送往医院做了第一次手术，小兄弟虽脱离生命危险，但每天晚上都疼得哭个不停，经再次检查，有碎骨头片遗留，又做了第二次手术。一个多月后，小兄弟出院了，父亲的羊也买了一大半。真是祸不单行，2006年大哥的农用车因故障翻车，将两人撞成重伤，父亲只好将心爱的羊全部卖了给病人治病。就这样，父亲又回到了我读书时打零工的状态。

    2008年，刚过完春节不久，我在上班地点接到家兄打来电话，让我周末回家，也没说什么事。我都这样，周末都回家，为啥特意嘱咐呢？想必一定有事，我就请假回到家，见母亲和家兄脸色深沉，父亲在一旁逗哄一岁多的侄儿玩耍。我和全家人打了招呼后，家兄的眼神引我到屋外，并要我冷静。当得知父亲患了肺癌，我心里向晴天里的霹雳，好痛，眼泪也忍不住往外流，但我没哭出声来，怕父亲听见。原来家兄在两个星期前发现父亲咳嗽，而且痰多，就带上父亲去医院检查，一直没敢给我说，怕我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第二天，我不相信这是事实，又带上父亲去医院检查，再次确诊为肺癌，已经是晚期，我让父亲住院，医生说输液身上肿得更快，家兄在前不久就让父亲住了两天，确实是这样。我只好购了一些中药回家熬给父亲喝。后来我电话告知小兄弟父亲得病的事，他也在电话里痛哭了一场，从福建赶回来，也带来了自由恋爱的弟媳。小兄弟也不相信父亲患肺癌的事实，又带上父亲去检查，结果也一样，当时父亲的病情更严重了，咳嗽更厉害，有时痰里还带着血。经三哥兄商量，决定告知父亲，当时父亲很冷静，平时就少言少语的父亲此时没说什么，也许他先就知道，显得那么镇定。一天晚上，我端水给父亲喝，他对我说：“儿子，没什么的，生老病死，人人皆有，只是我没看见你结婚，心里空落落的，你小兄弟都要结婚了。”我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父亲，其实那时我正和现在的妻子谈恋爱，我也很喜欢她，只是认识时间太短，怕她不同意嫁给我，因此我不敢向父亲表态在他生前结婚。

    当天晚上，我彻夜难眠，想了很多。父亲的病也在急剧加重，我跟我现在的妻子说了这事，她也很理解。于是在2008年，我结婚了，按照农村风俗，结婚头一天要跪请长辈吃“挂红酒”，表达新郎对长辈的感恩，也是长辈对新郎的祝贺。“挂红”时，我跪在堂前，双手端上盘子举过额前，我看到父亲满脸笑容，用肿得像馒头的手端过酒杯，回了一部份酒在盘子里，没喝。这时我低着头，眼泪流在地上，不敢让人看见，还是让平时就细心的母亲看见了。完事后，我跑进房间，趴在床沿，用被子裹住头大哭了一场。其实这个星期以来，父亲卧床不起，不能行走，大小便都是背着去的。

    我结婚那天，父亲执意要起床看我“周堂”，小兄弟背上父亲，当我和妻子“周堂”时，父亲笑得很开心。过了一天，我和妻子回娘家“回门”，由于路途远，一去一来折腾，已到傍晚六点。我进屋看父亲，父亲躺在床上，知道我来后睁开眼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我用手握着他的手，两父子的眼泪流在了一起，这是父亲得病后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当天晚上九点十分，奔波辛劳一辈子的父亲与我们长辞而去。

    时隔五年，今天我站在父亲的坟前，缅怀父亲，不仅是对父亲的感恩，更是对生命的敬重。今天我也为人父，我正在学习父亲对待责任的态度，对待家庭的辛勤付出，做称职父亲的伟大。父亲，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子，到那时，让我去为你在生前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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