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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味道

    母亲的厨艺一直被我嘲笑。炒个瘦肉会把肉片切出厚实的方形来,看一下就不想下筷,洋芋片总是被煮得沙糯软绵,青菜汤有时候会变了颜色。每次看到书上描写妈妈做了美味可口的饭菜,就觉得很遗憾,因为老妈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我想这和母亲的生活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母亲小时候是家里的老大,稍微有点力气就跟着外婆下地,来分担四五个姐妹的家庭重负。和父亲组成家庭后,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又有奶奶照顾,母亲起早贪黑一个人承担起这个家庭的所有体力劳动。奶奶去世后,我们五个姐弟都外出读书,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了,自己的生活很随意,填饱肚子就行,根本不用考虑色香味的问题。后来爸爸退休,妈妈下地劳动已成习惯,丢不下农活,家务的问题自然落到了爸爸的肩上。所以印象中妈妈总是在田间地头,厨房里忙碌的总是父亲的身影。

    这次寒假放了四十多天,我只在家待了一星期,每天睡到自然醒,吃老爸做好的饭菜,然后就看书喝茶晒太阳,那日子过得像神仙似地,但总觉得那不是年轻人应该过的日子,于是背上行囊就跑了。

    再次回家已是一个多月之后。我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拾掇刚从田里拔回来的猪草。看到我回来,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给我做晌午。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盘绿中带黄、泛着清香的茴香糯米面煎饼,我欢呼起来。问母亲怎么弄了这么个饼子出来,母亲说知道你回来早就准备了茴香的。

    糯米面煎饼,小时候是我的最爱。每到腊月底,村里的妈妈们总会抽出个时间,端出家里珍藏的糯米,拿着大盆,到村里的大水池边淘米,热闹得很。淘过的糯米要放在大簸箕里晒得半干,然后背到村里的水磨坊里碾成面。水磨的速度很慢,半湿的糯米碾起来还很费劲,于是经常要排上长长的队。大人们做着大人的事情,小孩们边玩闹着边眼巴巴的看着水磨。等自家的糯米碾成面,就可以回家吃上美味的糯米面煎饼了。

    糯米面煎饼不是可以天天吃的,刚碾好的时候,一是为了给孩子们解馋,二是要尝尝今年的米面糯不糯。如果很糯,吃起来就软软的,滑滑的,美味得多,大人们就很高兴。如果不糯,咬起来干巴巴的,嚼得费劲,大人们就会失望不已。糯米面磨好了,不管面糯不糯,还是要珍藏起来,过年的时候大年初一早上包元宵吃,有亲友来访的时候做些煎饼,然后要等到撒种、插秧请人帮忙的时候才吃。

    记忆犹新的,是每年碾完面后,母亲总要搞一次大扫除,打打扫扫,拆拆洗洗,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这洗衣晒被的事情就会找小孩来帮忙了。每天完成一些任务后,母亲就会用平底锅,煎一大片糯米面饼子,上面铺上一层红糖,卷起来,一刀一刀切出来给我们吃。白白糯糯、烫烫乎乎的饼子,中间卷着的红糖烫得流出黑红的汁水,分明就是一道色味齐俱的甜点。正是做了一些体力劳动,饥肠辘辘的时候,咬上一口,红糖汁水流了一嘴一脸也顾不上了。那年月,这样的美味,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怎能不让人记忆犹新呢?

    后来日子好了些,母亲糯米面煎饼的花样也多了起来。三月的时候,春分一过,菜园里的老茴香会发出一些肥嫩的新芽来,母亲就采了回来,切成细细的,洒上淡淡的一点盐,拌进糯米面里。煎出来的饼子黄中带绿,浓郁的茴香味,再蘸一些自制的豆豉酸菜什么的,独特的味道,已经可以让人吃一次就难忘了。四月的时候,家里的老牡丹会花枝招展起来,肥大的花朵肆无忌惮地怒放,这样招摇的结果,不用来做点什么可太浪费了。于是牡丹鸡蛋羹,肉末炒牡丹等就摆上了我家的饭桌,可是最喜欢的还是母亲的牡丹糯米面煎饼。牡丹花瓣开水焯一下,去掉苦味,再切碎,拌进面里,煎了吃。这个吃法个人认为够华丽的,据说可以排毒养颜,对于吃货来说,排毒养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美食在嘴里的那一刻,无比幸福。五月的时候,母亲的糯米面煎饼子,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取刚从田里采回来的蚕豆,剥掉外面的两层皮,把豆米煮得软烂,捏碎了拌进米面里。煎出来的糯米面饼子白中透绿,带着青蚕豆特有的清香和甜腻,也是极其美味。

    现在生活越来越好,对过年的期待已大不如前,吃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早已没有当年的盼望,甚至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还要挑三拣四,评头论足一番,人们的胃口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今天面对母亲端出来的茴香糯米饼子,不知道是饼子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美味,还是思绪起伏想到这么多的缘故,吃起来十分的鲜脆可口。突然间明白,原来每个妈妈都有自己的绝招,那就是吧!(纪铭松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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