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的好人 ( 作者:罗礼凤 )
学校给我布置了一项任务,写一个好人。想了好久,笔放下了,又拿起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雷锋,焦裕禄这些好人的名字在我脑海里清晰地出现了,他们太伟大,我怕我拙劣的文笔写不好他们。那个已经74岁,头上的几根白发稀稀疏疏地被风一吹险些掉下来,拄着一根拐杖,走路趔趔趄趄的老太太—我的母亲,一个平凡的好人,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我决定把她跃然纸上。
母亲生于1944年正月二十七,户籍(黔西南州)鲁屯镇七一村马场组。母亲可谓生于抗日战争末期,成长于解放战争,见证了新中国成长的老人吧。
母亲本姓徐,现在却叫郑德珍。 在母亲之前外婆生了12个子女,都因贫穷而夭折了。农村的习俗让外婆又收养了一个舅舅,一个小姨。抗日战争刚刚结束,紧接着是解放战争,我们那里没有国民党,土匪却很猖狂,外公也加入了土匪的行列。在母亲4岁时由于外公惹了祸半夜仇家寻上门来,外婆被砍了七刀大难不死,外公受重伤感染去世了。生活所迫外婆带着母亲三姊妹改嫁一个姓郑的人,对方有个条件必须让母亲改姓。母亲改姓是外婆一辈子的伤痛,直到她85岁去世时,谈到这件事她还在流眼泪,这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呀!
我的母亲漂亮,能干从小就挑起了家庭重担.1962年是母亲最辉煌的时期。那一年由于母亲协调能力强,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通过群众选举成为了我们乡有史以来第一个妇女主任。也就是在那一年母亲和帅气的,来母亲家乡打工的父亲结婚了。当时男方做倒插门女婿在当地实属罕见,是要遭到别人嘲笑的。母亲的能干,母亲的善良让父亲勇敢的抛下了所有的非议,毅然选择了这个贫穷的家庭。
母亲做了许多好事。给我印象最深的只有两件,因为到现在为了感谢母亲缝年过节那两家人都要来看望母亲,常常念叨:“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已经死了。”
在那个年代“妇女主任”这个头衔是所有男子绳之以鼻的小小官衔,在我们乡那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地方,对男人来讲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妇女被欺凌是常有的事。我家隔壁有个叫何发珍的,由于头胎生了个女孩常遭夫家嫌弃,我们常听到“呜呜”的哭泣声,皮鞭的抽打声。母亲也常常去调解,但对方根本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一个让人无法待在屋里的夏日中午,母亲正领着一帮父女在那片竹林下纳鞋底,讲解政策。突然“救命啊”一个只穿了半截短裤,披头散发的妇女,被皮鞭抽得满地打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母亲的脸越来越红,手捏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个可恶的男人嫌皮鞭抽不带劲甚至骑在那可怜的人身上打起来,那些男人像看西洋镜似的发出阵阵叫好声。忍无可忍的母亲推开人群,抄起一根扁担,用脚使劲一踢把那个打老婆的渣男踢了个狗吃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母亲右手举起扁担,左手指着那个男人大声喊道:“姐妹们,“该不该打?”“该”这声音如山崩地裂,妇女们有的拿鞋垫,有的抄棍子。她们完全忘记了平常的懦弱,完全忘记了她们面前的这一群彪悍的男人。男人们被眼前这一群平常唯命是从的娇小女人震慑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那个渣男被劈头盖脸的鞋垫打得往山坡下滚去。母亲把那个渣男拉去乡公所,让她当着所有领导的面承认错误,并写下了保证书,得到女方的谅解后才放他回家。此事后,欺凌事件越来越少了,妇女们学会了维权,男人们不在随心所欲了。竹林下的笑声越来越响了。
母亲一生总是在和挫折共舞。20岁刚生下我大哥,父亲就报名去水城当矿工吃国家饭去了,留下孤苦的母亲带着舅舅,小姨,大哥借居别人家里。后来自己建了新房子,舅舅又要结婚,还要修房子。母亲和父亲的故事没有浪漫,他们有的只剩下牛郎织女般的望河兴叹,到现在我对父亲的模样还是模糊的。
37岁那年母亲彻底结束了对男人的期盼,父亲在矿山由于瓦斯爆炸永远地离我们而去,卸下了他肩上的沉重包袱,把它重重地甩给了母亲。岁月还没有在37这个数字上锤打斧凿,我的母亲依然年亲,依然妩媚,她完全可以借另一个肩膀划过这条苦河。望着这五个高高矮矮的小脑袋,再望着我那生下来就得小儿麻痹症的小哥—父亲生前的耻辱。她拒绝了鲜花,挑起了过河的箩筐。
那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让我尝到了人生的第一次等待,担忧,望穿秋水的滋味。那是一个插秧的季节,别人家的田早早地打好了,秧苗也插好了。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好了田,可没有秧苗,还要去鲁屯买秧苗。一个鸡叫头遍的夜晚母亲拿几个干馒头,带上一壶水,配上马鞍准备一个人去买秧苗。大哥嚷着要和母亲去:“待在家里照顾好弟弟妹妹,别给我添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们五姊妹抱着一团,蹲在门槛前不敢睡去,数着雨滴一直等到第二天的鸡叫头遍才听到自家马儿的铃铛响。卸完货我发现母亲头上有红色的痕迹,仔细一看原来她头上碰着了一个洞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我们正在插秧,那个从来不来我们家的二叔居然来帮忙了,我们都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沙地的萝卜—沾着就起来,刚一会儿就听二叔找母亲商量:“大嫂,我昨天插田还差一个秧子,能借我一个吗?”我们都知道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不还。我和姐姐紧紧地抱着秧子不放,大声喊到“这是我妈用血换来的,不借。”母亲拉开我们的手说:“少一个秧子,我们饿不死,多一个秧子我们富不起来,不如多攒一份人缘,让我们今后的路好走些。”
母亲就是用这种不计较,多攒人缘的处事方法把我们五姊妹养大,培养成才的。
晚年的母亲更是病魔缠身:高血压,糖尿病,脑溢血这种种病魔他们都斗不过我的母亲,因为我的母亲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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