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近万年的农耕文化,我们祖先在与自然的漫长共生关系中,大概在石器时代便驯化了来自于森林或沼泽的猪的祖先,饲养它的历史十分久远,一直被归类为重要的六畜以内。
时光总会不停地给我们留下许多谜底,人类第一次宰杀家猪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便是一例,实在无据可查。倒是可以想见,人类第一次可以不再通过野外危险又艰难的狩猎,能从家畜圈栏里便获得了肉食,一定是生存方式一次伟大的转变,也是财产私有对心灵满足感的一次极大的冲击。
石器时代围着篝火的第一次猪肉烧烤大餐,最终经过演变,慢慢成了中国人在腊月里吃杀猪饭的习俗,演变历史漫长又艰辛,可以肯定的是,猪和人,都不是当初的那一批了。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月就杀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猪肉是一件奢侈的事,嘴馋的小孩,才进了腊月,已经眼巴巴关注了猪栏很久了,哭着问大人几时才杀猪吃肉,也是有的。会脑筋急转弯的大人们就编了歌谣,劝导小孩子稍安勿躁。哭你且哭,杀年猪的时间,总必须等,因为一顿杀猪饭之后,剩下的猪肉需要腌制储存,不到时令腌制的猪肉,往往会很快变质,这是经验。
腊月里的猪,在圈里的看着小孩吵着大人哭,心情十分复杂,几乎犯了“厌食症”,近期伙食也较之前好了一些,主人明显多加了粮食,吃了几天,胃口原本正好,被少主人几场哭泣,弄得心里七上八下。
某一天,食槽边会燃起一堆纸钱一柱香,这是一种庄重的仪式,猪栏外人们的气氛特别欢快,猪栏里的猪,最后一口食吃得压力很大!
以前,大一些的农村寨子,腊月里猪的喊叫接二连三,此起彼伏,此时,小孩子的声音却反而小了,躲到角落里玩吹涨了气的猪尿泡,肉也是狠狠吃了几块,只是神情仿佛倒多出了一些忧伤和不舍。
肉和酒,当然是叫小孩稍安勿躁的大人们吃得更多一些,大人们心大,胃口也大。
猪肉其实很好吃,但它真实的香味却只留在记忆里了。曾经,一头猪和人相处的时间会比较长,起码也有一年以上,或者两到三年,它们那时吃的是各种野菜,主人用大锅煮熟猪菜,加上玉米面兑合盐巴喂食,食谱单一,长势稳定,长时间喂食的过程,给猪们和精心喂养它的主人创造了一些情感的交流条件,体重增加虽然缓慢,喂养它的人,也不着急,等待猪肉的人和长肉的猪,都是厚道的。
猪肉的香味也就厚道,炒炖煎炸,怎么做怎么好吃。
工业文明的科技手段改变了一切,有一些叫“长得快”的饲料替代了猪食,新式饲养方法立竿见影,缩短了一头猪的生长时间,只需要几个月,它们通常就能膘肥体壮,并迅速回报主人或者社会,猪们吃得愉悦,长得欢快,胖得彻底。被宰杀后切下的猪头,很多都还大睁着眼睛,是对这个短暂停留过的世界的留念,或者更多的是猪们的欣慰吧?
南方人吃猪肉通常用大火炒食,现在的猪肉下锅,会很快和锅底粘连,用了“不粘锅”来炒,情况也不见好转,排除买到假牌炒锅的可能,估计是时下的猪学会了磨叽,肉爱黏锅!东北人聪明,他们习惯把猪肉炖来吃,有汤底隔绝,猪肉很少黏锅,合理解决了这个小小的问题。
慢慢南方人也开始把猪肉炖来吃,条件好点的人家,会配上几份以前猪吃的原生态野菜,吃成了火锅。已经变成了一坨坨熟肉的猪,再一次有缘和野菜走到了一个锅里,可惜离别时间太久,它们谁也不认识谁了。
人类前行的步履从未停息,尤其近代百年,可谓翻天覆地,我们的视野已经开阔到了地球之外浩瀚无垠的宇宙,我们渴望着更大的舞台来表演我们的无所不能,努力拓展后变大的空间,给征服者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却仿佛也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于是人们开始强调要聚在一起抱团前进,人口迁徙居所的洪流随处可见,农村人口的越渐稀疏换来了城市人口的日渐拥堵。
过分的稀疏或拥堵,确乎又带来了新的烦恼,一旦平衡被打破,修复会轻而易举吗?前些年,我还有腊月里回村吃杀猪饭的极大热情,跑了几年,发现每一年的杀猪饭,都能吃出一种全新的口感,一起吃杀猪饭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也不再聊关于农业的话题,工业文明的侵犯向来无孔不入,原本老实巴交的乡亲们都在热烈讨论城市生活层出不穷的套路,每个人都认真交流,希望通过交换经验,多掌握一些新环境的生存技能,如同原来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般,看起来无可厚非。这样的景象,心里不免会多出很多感慨,吃杀猪饭的热情慢慢也就被减弱了。
也许是年岁越大,人也就越发不堪承受旧的记忆被一次次淡化吧?
又或者,是不是岁月的这把杀猪刀,的确太锋利了一些?
(文/汪龙剑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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