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一位年逾6旬的兴义老人先前拜读这篇文章后,感慨地说:“我是跳湾塘河长大的老兴义人,都不清楚湾塘河竟有八座老桥。惭愧!”
湾塘河,兴义母亲河,我们竟然对您还不全了解。您,到底还有多少我们未知的秘密或逸闻趣事?
湾塘河上的老桥
陈明媚
图为作者陈明媚近照。
那时,一条小河,自西向东,蜿蜒流淌。小河两岸野花盛开,枝叶繁茂,花倒映在水中,波光里花影绰绰,十分美丽。这是花水河,又叫湾塘河。
民国《兴义县志》记载:花水河“源出兴义县城西之破古寨(距城十里),经木贾大寨东流,纳鳝井诸泉,流绕城西南……”可知湾塘河,在这块土地上流淌了千年。
河流冲击的淤泥生长植物,孕育生命,庄舍城镇临河而建,便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大小小的街道,便有了蓬蓬生机。湾塘河虽然不大,可它流淌的地方人物繁盛,兴义这座小城也依它而建。民国《兴义县志》说:“绕城西南,田畴纵横,得灌之利。河之西为县城,河之东为新城(即黄草坝)。”如果我们顺流而下,小河左岸就是县城了,如今上了年纪的人叫“老城”,右岸则是新城了,亦叫“土城”。
今日步行考察,发现老城从一中后山到市府路,十分狭促,而湾塘河以东,黄草坝一带则宽绰平坦。据此可知,以前这儿人稀地广,老城便可容纳大部分人口。城小便于据守,老城背靠青山,湾塘河便是护城河,应可以坐稳天下了。
有河便有桥,老城新城间物流交易,走亲戚,见友人,这桥是少不了的。民国《兴义县志》云:“通行桥有八道”。湾塘河流经县城不过几里许,却有八座桥,可见交往频繁,湾塘河上亦是一番热闹景象了。
虽然无法描述久远历史中的真实场景,但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我们小时候,记忆中这些桥的模样还是有的。那时老城新城已不再有明显区分,只是桥依旧,承载着历史的足迹。
几十年过去了,今天的桥是怎样的呢?
笔者独自一人,溯流而上,又顺流而下,沿着湾塘河,去看看这些桥。
瓦窑桥
史载,瓦窑桥“在县城西里许,为县城通西乡要道”,在今天幸福路中段。今天旧桥早已不在了,湾塘河变窄变直了,成了幸福路中间的一条小河沟,河上有几座新的小拱桥,连接两边的道路。这几座小桥可称为公路桥。
当年既然称瓦窑桥,这儿就有烧瓦的窑,青灰色的瓦整整齐齐,就码放在离桥不远的地方。小城多瓦房,鳞次栉比,青灰一片,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景象。瓦窑桥不大,只一桥孔,水流湍急。湾塘河在瓦窑桥的上游几百米处有个河坝,宽阔平缓,河水蜿蜒而下,碧波荡漾,景色十分迷人。解放后就在河坝之处另建幸福桥,新社会,新桥名。瓦窑桥渐渐淡出。幸福桥之名越来越响亮,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小孩儿甚至只知幸福桥,不知瓦窑桥,有时还把两桥混为一淡。
小时候,家住在豆芽街,觉得幸福桥好远好远,一提起去幸福桥游泳,便十分兴奋。平缓的水域,清澈宽阔,是游泳的好去处。强势的男孩们总是霸占了最好的地方,女孩们要么不敢去,要么去了就只能在离幸福桥比较远的地方找一个稍微平缓,水比较浅的地方,在那儿游一游。调皮的男孩光着屁股,一个猛子一个猛子往水里扎。游够玩够,来到幸福桥上,有人在那儿卖凉粉,一毛二分钱一碗,有钱的买了吃,没钱的讨一点吃,要是同伴舍不得分给自已,就咽咽口水,自已走开。游泳过后总是很饿的,巴巴地回家吃饭,皮肤黝黑,狼吞虎咽的样子,惹来母亲一阵唠叨:“又去幸福桥游泳去了是不是?”在那些炎热的夏天,幸福桥在顽皮孩子心中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毕竟在那年代,没别的可玩,就有时间亲近大自然了。
幸福桥那么喧哗,而老去的瓦窑桥在不远处,张着空洞的眼睛,任东去流水带走回忆,青灰的桥墩黯然。不知何时,这座桥在城市的建设改造中,消失了。如今连幸福桥也不见了。
沿着幸福路往前走,路那头修了人工湖。筑坝蓄水,形成小瀑布,石墩整齐排列,人工湖水缓缓流淌,最后依然成湾塘河一部分,依然流入城中,绕城而流。人工湖两岸几条步行道平整宽阔,绿荫覆盖,人们早晨和黄昏都喜欢在这徒步,偶尔还有人在此垂钓,鱼咬不咬钩不重要,钓的是这个美好时代的一种心情。新的几座小公路桥洁白漂亮,两岸绿树成荫,呈现鲜亮的颜色,店铺林立,霓虹灯闪耀,完全另一番景象。
谢家桥
据民国《兴义县志》记载:谢家桥“在县城南门外,距牛鼻子桥仅数十步。”谢家桥今天已重修,更名为“小康桥”,在原农机厂大门外,连接幸福路和黄草坝老城街。笔者来到谢家桥,发现除了桥的位置没有变化之外,桥的样子已完全不同。记得这座桥下水流湍急,河水在这儿遇到了层层叠叠的原生石,浪花飞溅,水声喧闹。两个桥拱紧紧相依,河床在桥洞前后形成落差,水奔涌跌落,哗哗的声响日夜不停。上河道里石头众多,下河道水深如潭。有胆大的孩子还敢从桥上往下跳。涨水季节,那水流声如沉闷的雷声,有种震撼的力量。
很久以前,清朝光绪年间,兴义廪生刘以诚从老城步行到此,准备出南门由西上云南,来到谢家桥上,驻足休憩,被那湍流溅银的景色所吸引,便赋诗歌咏,诗云:
绝色城南第一桥, 天公特著此灵潮。
风梭锦浪鵦还合, 鱼喷珠花起复消。
春水满时依藻在, 秋波澄后逐萍漂。
游鳞细数凭栏赏, 深浅谁知妙趣绕。
此诗生动描写了桥下景色,正所谓“鱼跃清泉”,或“鱼跃金池”,是“黎峨八景”之一。
如今,这儿的河道拉直了,落差没有了,水平静得仿佛没流动。湾塘河在这儿像一条水沟,桥其实就是用几块预制水泥板搭起来的,原先那漂亮的拱券早消失了,没了流水声。三三两两的行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过,很少有人在桥上驻足流连......
牛鼻子桥
谢家桥往下,湾塘河水拐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平缓的河坝,河坝下,就是牛鼻子桥了。
《兴义府志》记载:牛鼻子桥“在县城南门外,距花桥仅百步,为西南往场坝之路”。过桥即穿心洞,又叫穿云洞,后立王阳明塑像于洞中,故称阳明洞,俗称大佛洞。
顾名思义,牛鼻子桥除史书记载之外,更应该有其故事。翻阅民间传说,原来牛鼻子桥通向的穿云山,人们叫它牛场坡,山形如一头牛横卧,穿云洞即牛首,有文人称“犀牛望月”。牛鼻子桥便是奇妙的联想了,此桥刚好对着牛首,刚好在牛鼻子前,便有了这生动的名字。
湾塘河水在牛鼻子桥这儿变得跌岩湍急,有几米的落差,涨大水的季节,水流奔腾而下,从河坝跃入几米之下的河床,发出巨大的响声,整晚滔滔不绝。在这儿建牛鼻子桥是十分巧妙的构思,在桥上可右看河坝水流缓缓,映照天色,左看碎银飞泻,听河流歌咏。
有人在桥上游河坝上建一座碾房,利用水的落差形成的水带动水轮,水轮拉着碾子。碾房有一半在河水中,一半在岸上,木结构建筑,漆着暗红色油漆。儿时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走进碾房,巨大的水声惊心动魄。有一回和一个同学进去,见没人,便好奇地想走向那巨大的水轮,只见一根粗壮的木柱伸向水中,右侧那木制水轮正缓缓转动,刚把脚踩上木柱,就被吓了回来,瞅见了那激流奔涌的木柱下,好似深渊一般,令人害怕。后来受大人训斥,说那木头很滑,摔下去卡在水轮里怎么办!才知道是有危险的。
清末时,有外地文人到兴义教书,课余结伴出游,寻访穿云洞,后写下《游穿云洞记》,其中写到,他们一出校舍,往左行,半里许,便来到花水河边,只见花水河边有木篱,水则上分而下合,水流湍急处风涛阵阵,水浅波平处,垂柳钓者,倒影水中如画。写的正是牛鼻子桥下湾塘河的景色。二人过桥,抬头果然看见穿云洞凌云高阁仙气飘飘,乘兴而来,欢欣而归。
少时常走过牛鼻子桥,一是那儿有豆腐坊,常帮母亲去买豆腐,二是从那儿过桥就可以到黄草坝老城街的农机厂了,父亲在厂里工作。桥两边有几个小摊,卖豌豆蚕豆之类的,香脆的味道吸引着我们,上游水坝也是游泳的好去处,盛夏时节,去牛鼻子桥玩是一件赏心事。孩子的欢笑声,嬉闹声,和水流翻坝涌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河岸上杨柳依依,绿荫覆盖,鸟儿荡着柳枝,欢快地唱歌,自然和谐。河坝上游水浅时露出沙洲,便打着赤脚,在湿沙里踩出深深浅浅的水窝,或者在沙里找贝壳,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通往大佛洞公园的这座桥不在牛鼻子桥原址上,它往上游移了一些距离,一头是成排相连的小吃店,香味阵阵,热气腾腾。另一头有一条沿河长廊,这是政府部门的惠民工程,是饭后茶余的休憩之处。原来沿河而建的木吊脚楼已变成水泥吊脚亭。在早晨和黄昏,在霞光夕辉之中,那些赋闲的老人三五成群的,踽踽独行的,都来这坐坐,更有那跳舞唱歌的,在宽敞的亭子里尽情表达。累了倦了,过牛鼻子桥,到对面吃碗牛肉粉,高高兴兴回家去。
没有了湍急的水流声,没有了古老的碾房,新桥桥拱低了,河道直了,河水平静得没有声息,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复兴桥
距离牛鼻子桥仅百步,就是较宽敞的复兴桥了,复兴桥是最有历史的一座桥。
很早以前,它叫花桥,民国《兴义县志》云:“在县城南门外护城河上,护城河一名花桥河,因河以名挢也。” 花桥之名最具地方特色,因水清澈平缓,从牛鼻子桥那儿跌宕而来的水仿佛在这儿开始思考。两岸花草丛生,引人驻足。有邑人卢世昌咏花桥河诗一首:“烟波十里瀑清涟,水到城南别有天。试看花桥鱼跃浪,跳珠白雨乱飞泉。”从此诗便可知花桥从前之美。因地势自西向东渐渐走低,花桥这儿又形成一级河滩,流水哗哗,似轻吟低唱。民国《兴义县志》第十三章《艺文志》中,辑录了文人雅士吟诵兴义景色的诗,诗中写到花桥和花桥河时总会写到笛声、箫声,如吕声桐的《花桥河月夜闻笛》写到“月移花影当窗暗,风送笛音隔院惊。”还有蒋秋溪的《兴义竹枝词》有“星河耿耿漏声迢,何处清歌韵最娇。待得檀郎归去也,花桥河畔坐吹箫。”据此可以想见,那时花桥河畔,景色怡人,月明星稀之时,总有闲雅之人流连于此,赏月、吹笛、抚箫,作怀古寄情之幽思。河畔草青青,花树临岸,或开放或凋谢,自有几多情意。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这座桥便叫复兴桥了。后来从史书上得知,民国三十一年,当时的市政委员会举办“市政改良新旧两城交通”会议,决定拆沿河城石,筑马路,建新桥。“逾年工竣,命名复兴,盖值抗日告捷之日云”。民国三十一年,是1942年,据抗战胜利还早,因而复兴之意是一种愿望的表达。复兴桥之名便具有了历史意义,有民族复兴之寓意。所以复兴桥这名听起来更显庄重。
紧邻复兴桥,何氏公馆临水而建,古香古色,院中一株紫色三角梅伸出了墙头,垂向河面。每年春秋季节,繁花似锦,把桥头点缀得十分美丽,三角梅花期长,久不凋谢。少时走过那儿,总想伸手去摘,无奈总是够不着。一簇簇花儿临水自照,偶尔风过,掉下几朵,那儿水流平缓,落花便依依不舍,慢慢离去。这株出墙三角梅,使复兴桥凭添几分美丽。上中学时,每天必经此地,过桥到一中读书,家里的用水也要过桥,到桥那一头的一口水井去挑,那口井紧邻湾塘河,河水浑浊时它依然清亮,可知它的水来自于另外的地方,那时兴义城到处是泉眼,处处涌清流,儿时的梦多是徜徉在水波之上的。还记得何公馆门口那棵大柳树,春天来时柳枝垂到地面,用手便可扯着柳条,随风来回跑,好不开心。还可以用柳条编草帽戴在头上。放学走过那桥,和同学悄悄话语,说那些人生初醒的感悟。
靠老城街挢头,有人摆摊卖菜,也有家酱油铺,还有小人书摊,小人书摊上那些翻熟透了的书页更是引人无限遐想。
据了解,在改为复兴桥之前,曾叫“福星桥”,建国后又重为“福星桥”,文革时改叫“红星桥”,红星路的名字便是源于此。今天,这桥一头连接市府路、红星路,一头连接东风路、豆芽街。桥又叫复兴桥了。只看见车流涌动,人群攘攘,上班的下班的,接孩子送孩子的,人们匆匆忙忙。
从“花桥”到“福星桥”,再从“福星桥”到“复兴桥”,又从“复兴桥”到“红星桥”,而后又到“复兴桥”,桥名变化的背后是历史的变迁,是上百年的风雨历程。清末的夕阳残照,抗日战争的血雨腥风,解放后的宁静吉祥,文革的动荡,改革开放的民族复兴⋯⋯这些深沉的历史印迹不都蕴含在这些桥名之中了吗?这桥还在,还很漂亮,真正难得。绿树仍垂枝,流水还浅吟,一代代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一直回响在历史的时空里。
民主桥
据说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本县政府为了体现参政议政的民主精神,为更好沟通老城新城之间的关系,建了这座新桥。这座桥的历史不长。解放后,改称解放桥。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这座桥是经历过一些风雨的。这桥一头通向东风路,一头进入军分区。湾塘河涨大水时,水淹没桥孔,整座桥都像要被撼动似的,浑黄的河水浩浩荡荡,那景象十分壮观。水小的时候,清澈透亮,甚至还有鱼儿游弋。笔者少时隔三岔五总要在桥下不远的河坎边洗衣或洗菜,总会抬头看看这桥,有意无意桥总在眼里。只是很少走到桥上,那头有解放军战士站岗呢。
记得有一段时间,在夜里,有一些年轻人在这桥上唱歌,那“抬头望见北斗星”的歌曲悠远又空灵,一阵接一阵的,从不停歇。后来听说出了事,还听到了枪声。笔者那时很小,始终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却对这桥心生畏惧,每当路过那儿总是怯生生地瞅上一眼便迅速离开。
这是一座不可以随便走过去的桥,少时也就走过那么两三次。军分区里有一个刘参谋,是广东人,因为和父亲是同乡,所以有一些往来,他的妻子孩子一大家人都随军,和他住在一起。端午节的时候,他的妻子抬着一大盆米,上门来向母亲请教如何包粽子,记得母亲耐心教会她。后来父亲叫送过几次东西给刘参谋,所以从那桥上走过几次。
现在不同了,这座桥已在原址上重新修建,原军分区宿舍已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小公园,叫“八一公园”。木板铺道,卵石铺路,绿树成荫,这儿天天热闹。新修的小桥护栏雪白,桥面平整,旧貌换新颜。
新桥(未命名) 拍摄:陈明媚
大 桥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当时的县政府为了整顿市政,拆除通往土城各门,在老城东门辟建双挢(复兴桥与大桥)。根据以上记载,大桥的修建历史不长,从其名来看,应该是当时较宽大的一座桥了。现在它也是湾塘河上几座老桥中最宽的一座。通往市政府所在地,人们来住频繁,走得马过得车。
过去,大桥下右边是屠宰巷,人们凭肉票在这购肉,队伍都排到挢上来了。第一次代母亲去购肉,挤在人群里,瘦小的我看不到案板上的肉,不会像成人那样去要求,所以回家后,母亲叹口气说:欺负孩子呢,这肉一点不好。然后照样洗了煮了,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
长大些后,上学时故意走大桥,不走复兴桥。这样虽然去学校的路远些,但觉得好玩。过大桥往右是今市府北路,过去那儿有一家弹花社,就是弹棉花的地方,背着书包,站在那里看弹花匠弹棉花,崩着牛筋的弓子好大,弹花匠用木锤频频击弦,使板上棉花渐趋疏松,那声音“嘣嘣”、”嘭嘭”响不停,确实像哼曲唱歌。总有尘埃飞起,特别是弹旧棉,所以弹花匠戴着口罩,我在那儿也只能待一会。这条路上还有好吃的粽耙,如果有足够的钱还可以自已犒劳一下自已。
走大桥去一中,还可以从县府大院穿过,从正门进去从后门出来。孩子们都喜欢这样抄近道。
大桥紧邻跋浪亭公园,更像是依亭而建。过去湾塘河水在此分而合,中间凸起部分形如小岛。史载当时面积约有两亩。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有乡绅刘显潜等倡议修筑跋浪亭,沿小岛筑堤砌墙,中建庑顶式木构四角亭一座,取唐朝诗人杜甫诗句“豫章翻风白日动,鲸鱼跋浪沧溟开”之意为“跋浪亭”。清末时湾塘河奔涌到此,河面宽阔,别有景致。跋浪亭飞檐绿瓦,小岛公园垂柳红花,衬着一流清泉,清雅古朴,美丽怡人。
今天,跋浪亭公园是另一种面貌,军分区宿舍拆了,扩展为公园,称“八一公园”。跋浪亭几经修葺,成现在的样子,公园内另建有亭阁,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大桥已改名为“市府桥”,几度整修,显得更为宽敞,与公园相接处已拆除护栏,人们从桥上直接就可以走进公园了。细细观赏,却也新颖别致。公园里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夕阳西下时,把浓密的阴影投在大桥上,光洁白亮的桥面多了几份摇曵的诗意。
三月桥
三月桥,又称文昌阁大桥。那时桥因阁而得名。
《兴义府志》记载:“在县城东隅里许,通场坝大道,桥上昔有文昌阁。嘉庆二年苗变,阁毁。前后有二小洞,如连珠。乾隆末年,举人王赞武欲建阁于洞侧,已庀材,亦被苗毁。咸丰元年,知县胡霖澍重建阁,凡五重,登之,目极千里。辛卯年毁于火。”从上述史料可以看出,三月桥是湾塘河上众多桥中最有特点的一座桥了。桥上有一座阁楼,从嘉庆到咸丰年间,几度兴修,几度被毁。由此推想,这文昌阁应该是清末时这小城里极具象征性代表性的一幢建筑,它应该是这个小城的某种标志,才会在民众起义中被视作目标,数度被焚。
清朝咸丰二年,主持第二次重修文昌阁的知县胡霖澍作有《文昌阁记》,从中可看出重修文昌阁的筹划及目的。“乃偕邑人捐金,选佳士董其事,杰阁文峰,秀耸天表。五月而工竣,将来人文蔚起,科第蝉联,可预卜也。”文昌阁和狮子山文笔峰的修建,都是为了补培风水,希望此地出人才,有文化,改变过去落后的面貌。文昌阁在文昌桥上,清末时是小城很有文化意蕴的一处所在了,不仅风景好,还有文人之气。
三月桥在兴义老城土城之间的位置,是最靠东边的,也最靠城外。站在桥上左望,长坡之上,良田千顷,一个宽阔的大坝子在的群山包围中,春日,烟雨迷蒙;秋天,稻浪翻滚,一派很美的田园风光。
那时,这儿较为僻静,从老城过三月桥,往左几百米就是那坡了,那坡下就是种着庄稼的大坝子。如果从土城过三月桥到老城,往前走就是老城街,沿途,十几棵高大的老柳树枝壮叶厚,有些苍凉。路人匆匆,落叶纷纷,一种冷僻的景象。
如今三月桥还叫三月桥,还在原址上,世人少有知道它曾叫文昌阁大桥。河床依旧,河道却拉直了,变窄了,浅浅的湾塘河水沿着怪石嶙峋的、斜陡的河床奔涌而下,发出哗哗声响。桥两头酒店商铺林立,老城那头还设有公交车站。每天人来人往十分喧闹。少有人驻足,因为看不到田野,满目尽是高楼。
曾查阅史书,寻找三月桥名字的由来,没有寻找到答案。和朋友探讨,推测应和当年的景色有关。试想,清末的一天,没有灯光的夜晚,文昌阁上几个秀才,对月饮酒,一轮明月映在水中,桥下三个桥孔水平势平缓。第一个秀才见第一桥孔下月圆,第二个秀才见第二个桥孔下月明,第三个秀才见第三个桥孔下月朦胧,三人便为自已所见之月吟诗,以自已所见为最美。叽叽喳喳争议不下,最后一个秀才调解:各月入各眼,各美其美,不如也叫“三月桥”吧。当文昌阁被毁之后,三月桥名便保留下来。当然,这只是笔者追古之遐思了。
两洞桥
很久以前,站在三月桥往下游看,河床陡峭,河水湍急。左边是一个宽大的田坝,即是今天兴义五中所在的区域。湾塘河水在这儿分为两条,于是宽阔的田坝中就有了两座单孔石拱桥,这就是两洞桥。一大一小,孔圆拱高,大的偏南北朝向,小的偏东西朝向。两股水流分别穿过桥洞,在田坝中流成浅浅的河滩,水草摇曳,水波轻漾。河滩乱石嶙峋,露出些灰白色的石板,人们在这儿洗好衣服,就晾晒在石板上,有时还躺在石板上晒晒太阳。田坝里零星散落着人家,在河滩边种庄稼,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黄昏时,两洞桥投影水中,如一大一小两枚指环,霞光水波相映,黛色青山默默,那情景让人猜想,一定是神仙眷侣故意落下这美丽的相思物,让人着迷,久久流连。
古籍记载,古时外地人进入兴义古城,牵马挑担,大多是过两洞桥的。到了这儿,河滩边饮饮马,掬一捧甘甜的水喝,掸掸衣衫,抖擞精神,便进城了。
小的一股水流穿过拱桥,与从巴谷山脚而来的泉水相汇,越过陡坡,跌入下游河道,形成瀑布。记忆中,老人们常说两洞桥下游风景很美,特别是雨季观瀑,尉为壮观。瀑布下芭蕉叶密集,瀑布飞溅叶片上,滴答声中,绿叶如翡翠,水滴如珍珠,美得炫目。这便是著名的黎峨八景之一,称“雨洒芭蕉”。
两洞桥在老城外了,是湾塘河上最漂亮的桥。
如今这儿房屋林立,公路纵横,从右往下就是那坡立交桥,两洞桥早已消失。湾塘河流入公路下,往深处流去,流入森林般的楼房遮掩中的窄小河道,继续它艰难的历程。
自西向东,顺流而下,笔者探访了这八座老桥。现在湾塘河上大大小小的桥远不止这些。湾塘河的延长段穿过当年的安贞坝子,现在的桔山新区,一直到湿地公园,建了很多的新桥,它们形状各异,有着新时代的美,年轻人站在新桥上张望,更不知湾塘河上的老桥了。
曾经,自西向东,湾塘河顺流而下,它左岸老城古衙木门,楼台飞檐,书院诵读之声轻软,路上马蹄声“得得”……它右岸土城青瓦木楼错落有致,散布于青山下、坝子上,芦苇翠竹衬托着土墙茅屋,像散落原野上的最宁静的梦。
曾经,自西向东,八座桥横垮在湾塘河上,它们匍匐着身体,默然无语。车马往来,行人纷纷。多少年来,这些桥默默地承载着那久远岁月的份量,默默感受着历史的脚步,也同时间一起流逝和思考。
也许水还是那水,河道已经改变;也许桥不再是那桥,过去却未必过去。
(作者简介:陈明媚,兴义民族师范学院历史学教授,贵州著名女诗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黔西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
编辑:江林 卢生龙